值得珍藏乡土散文故乡散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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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韩书才

全文共字

村路

村路是风刮来的白布条,一头搭在国道,一头系着林荫深处的村子。村路弯弯曲曲,遇着田埂拐一下,碰到人家又拐一下。晴天,车过土起,行人远远躲进路边草丛、田地里。雨天,泥泞不堪,来往行人走在路牙子上的小草里,要不是路牙子上这些冰草、车前草、蒲公英,人就会被烂泥扒掉鞋子。这是村子通向外面的唯一通道,祖祖辈辈走在上面,尽管人们怨天诅地。

一天,来了一伙人,量尺、划线,说是要修一条水泥路把村子和国道连起来,叫“村村通”工程,还有政府文件。这是好事啊,要致富,先修路嘛。路本来是直的,工程量最小,可是线划出来后,不是要拆这家院墙,就是要占那家耕地,谁也不愿意,最后只好在原路上修。挖掘机、搅拌机进场,不出几天,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泥硬化路修成了,路两边栽上两排齐刷刷的白杨树,仪仗兵一样,仅一个夏天,树冠就连在一起,树枝手牵着手,树叶肩并着肩,一条天然的绿色长廊,一直指引你来到村子里。

村庄

绿茵茵的麦苗,金灿灿的油菜,掩映着整齐划一的小康屋。村庄正中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向东一直延伸到沟边,村路两边整齐的坐落着四十户人家,小康屋统一的院落格局,坐西朝东,一堵拱形门的砖墙将院子分隔成前后院,前院住人,后院养家畜家禽。白色的墙、灰色墙裙、褐色的瓦,琉璃廊柱的大门,“耕读传家”的彩砖门匾气派、敞亮,阔卓的大门隔路相对,小四轮能直接开进院子。房顶上齐整整的太阳能热水器熠熠闪光,整个村子氤氲在一片光影里。

还以为走进了江南民居,正在纳闷,从巷子里蹦蹦跳跳跑出了小侄女,才知道没错。电话里听家人说,正在实施“整合易地搬迁、危旧房改造、五建三改”美居工程,没想到还真弄得这么漂亮。

村子原本七十多户人家,散居在向阳的崖畔、沟壑的褶皱里。早年“农业学大寨”时修筑的梯田依山势从沟底一层层盘上来,到了山顶,囤积的黄土,世代耕耘,形成宽约两华里的平地,这就是陇东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地貌“塬”。因东西宽不足两公里,南北长五六公里,当地人习惯称为“扁担塬”,意思很窄的塬。东西面是天雨冲刷割裂形成的沟壑,祖辈们依山崖凿洞而居,塬边沟沿上自南向北是一排窑洞。到了八十年代后期,经济条件允许亦或是观念的改变,人们陆续在村路的东面盖起了泥瓦房,这才告别穴居的靠山窑洞,走上地面。

村西面的山沟,岩壁上突兀兀流出一眼山泉。早年间“农业学大寨”时,集中了全大队人员在出水口下方筑坝修成了一座水库,引水上塬,灌溉农田,可惜这里的土地不适合浇灌,一见水就板结成块。水库刚竣工时,上面来人剪彩,喷灌了一次,后因土地板结,弃用至今,现在只供附近四个村子的人生活用水,水池、泵房在出水口附近,水坝水库成了一个公共鱼塘。村路两边,林荫草丛里,隐约可见的涵渠,长满蒿草,似乎在诠释着昔日的辉煌。

这些年,年轻的人都想法子去了城里打工挣钱,只在收种的时候回来几天,草草忙完,很快又走了,头也不回一下。挣了钱的人,又想着法租房买房,再由老人陪孩子去县城、镇上上学,村子里人越来越少了。村子里的小学校变成了村部,学校的操场变成了健身广场,齐整漂亮的小康屋成了老弱病孤的栖息地。

野雉

“野雉”是学名,村里人叫它“野鸡”。早些年村子里很少见到。偶尔有人进山砍柴,捡回一支漂亮的野鸡翎羽,全村的孩子都会围了去看,似乎那稀罕的宝物,只配出现在戏剧中穆桂英这样的英雄烈女衣冠上,与珠光宝气的风冠头饰相映成辉。

小时候看村里人撵野鸡,沟两边各站一个人,这边的人撵起,飞到那边刚要落下时,那边的人再撵,还没落下又飞起,便一头栽到沟里了。

这种鸟在平地和家鸡一样不能腾空起飞,只有跑到悬崖边才能飞起,飞一会还要落下来缓口气,气短。

后来,在一个大学老师的家里,看到了老师收藏的郎世宁的画作《锦春图》,越发觉得这种鸟的漂亮华贵。

看着眼前成群结伙在庄稼地里找食吃的野鸡,扒开塑料薄膜,专注贪婪地啄食刚刚播下的种子。村民提着响鞭四处追撵,怨声载道地诅咒“狗日的野鸡,把人祸害死了,刚种的玉米(苞谷)、菜蔬还没发芽就刨光了”,庄稼地边布满了塑料反光条在驱赶。突然觉得这种漂亮、华贵的国家保护动物,优雅不再了。

燕子

信步走进小康屋的任何一家,都会发现,屋檐下的晾台上,铺了一溜肮脏的塑料布或旧报纸,上面满是鸟粪。抬眼一望,屋檐下一排鸟巢。是燕子!果然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上站着几只,修长的燕尾服、褐色领结,雪白的衬衫,还是那样绅士。

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回首时光的云烟,儿时的画面重现眼前。

每年农历二月二前后,去南方旅行过冬的燕子,总会准时归来。绅士的衣装,呢喃的燕语,在蓝蓝的天幕上滑出优美的弧线,还有那把无形的剪刀,剪得柳树发芽,剪得百花盛开,剪出春雨淅沥,剪出柳笛声声。几番诗情画意后,便开始了柴米油盐的寻常生活。选个和善人家的屋檐遮风避雨,衔泥垒窝,生儿育女,像它们的东家一样,整日忙碌为稻粱谋。

老人常说,燕子不落穷苦家。因此,在农村,燕子成了吉祥富足的象征,人们都寄予这种神秘的玄鸟美好的期望。燕子,似乎也知书达理,从遥远的地方衔食物回来饲儿养女,再把它们的排泄物带走,与人和谐共处,从不叨扰房东。这些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燕子,给清贫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色彩。

世易时移,昔日绅士的燕子今天竟变得如此邋遢。

松鼠

中午,去拜访一个儿时的玩伴。

出了门,向左拐进了一条小胡同,一只小松鼠一跳一跳地出现在前面,毛茸茸的尾巴像一面旗帜,一会儿隐进路边的草丛,一会儿又出现在前面,远远地蹲在路中间,抓耳挠腮,似乎在给我指路。

这精灵古怪的小家伙,曾让童年的我如此着迷。

记得小时候,有一回给正在地里干活的父亲、哥哥送饭,因为追赶一只小松鼠,将一罐米汤洒完了不算,还将馍馍糊成了土蛋蛋,害得父亲、哥哥口干舌燥,饥肠辘辘。

儿时的玩伴叫兴科,在县城一家小学任校长,一家人都生活在县城。但老母亲住不惯楼房,硬是要一个人住在老屋子里,就这样,兴科每周末,都要回来陪伴老人家几天。

老屋子在村子南面,是一处远离小康屋的独居小院。推开大门,院子里一片鸡鸣狗吠,还有一群松鼠在院子的玉米架上旁若无人地享用玉米,残破、空壳的玉米粒散落一地。尽管围墙有些破旧,但院子里十分整洁,大门通往屋子的过道两边,韭菜绿格茵茵,蒜苗破土而出,还有许多看不清面目的蔬菜苗,看来婶子身体还好,依然勤快。

从兴科家出来,已近黄昏,落日的余晖为老院子镀上了一层金色。

送我出来,兴科不无忧虑地跟我说:“婶子本来是跟我们住,所以没要小康屋,可她住不惯,又要回来住,现在小康屋已经没了,住这里离村子其他人远,我很担心!”

“不要紧,我看婶子身体还硬朗,过段时间你再接她回去”。

走了几步,突然记起什么。我转回身,发现兴科还在望着落日发呆。我过去告诉他,要不给家里装个监控,联到手机上,你每天都能看到老人家。

“我也考虑过,但要拉网线,我想想办法吧。”兴科说。

通往小康屋的小路上,蓬蒿比肩,藤蔓恣肆,路显得更窄了。

望着这漫山遍野的野雉鸟雀,我在想,这是人退鸟进,还是人鸟和谐?

嫂子

平展如熨的村村通水泥路上,迎面走来了一位拄了拐杖颤巍巍的老人,还没看清是谁,她先问我了:“他大大(叔叔)么,你啥时回来?”

“大嫂,我昨儿个回来,多年没见,你身体还好吗?”

“好啥,浑身毛病,成了人家的负担!”搀着嫂子的胳膊,进院子里坐下,我和嫂子聊了起来:“我看你眼不花、耳不背,正享福呢吗?”

“享啥福,自个的罪受不下去,主要是腰腿疼。”

提起小时候,嫂子领着一帮妇女,成天忙碌在修农田、修水库的会战工地,还是什么“铁姑娘”队长。

“别提这些了,那时人瓜(傻)着呢,出力把活,劳心伤神,修哈这(水库),现在看有啥用,我这腰腿疼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。”嫂子说。

正说话间,二哥拿一包烟出来散,“嫂子现在抽烟呢。”

噢!不知道啊。我赶紧掏出烟来,递了一支给嫂子。

“那就抽他大大的好烟。”点上烟,嫂子长长吐了一口气。一缕青烟从发际间升腾,满头白发就像寒风中颤栗的蒿草。

记忆中的大嫂,瘦高个,剪着齐耳短发,成天衣袖挽在胳膊上。泼辣干练,风风火火,真有点电影《龙江颂》中江水英的风范,姓胡,人送外号“胡狼”,那时我还小,也跟着称“狼嫂”。

我看嫂子似乎不愿提及过去,就没再说下去。拉了拉其他的事。

嫂子起身要走了,我拿出两包烟给嫂子揣在兜里。

看着嫂子孤独的身影隐没在暮色中,我在心里感叹一个时代的逝去。

“嫂子刚强了一辈子,到了儿孙手里,倒受气了。”二哥说。原来嫂子倔强的脾气跟媳妇相处不来,大哥在世时,媳妇还有些忌惮,现在大哥不在了,儿子又拗不过媳妇,媳妇根本不拿她当回事,动不动闭门上锁,去城里陪孩子上学,嫂子几天吃不上饭,啃着干馍馍凑合。依嫂子的脾气,后来干脆分家,一个人单过。

我还听说了一件事。嫂子和邻居闹矛盾,一气之下,扛把铁锨抄了人家的家,水缸面柜砸了个一塌糊涂,后来被判刑,收监十个月。

望着一点一点没入山峦的落日,我再次陷入了沉思。

嫂子那满头白发,阔房大院,孤灯只影里,一个人闷头吸烟,排遣孤独,升腾寂寞的景象,就像电影画面,一次次出现在眼前。

世易时移,旧的秩序被推倒,新的秩序正在重建,故乡的人们,耕作方式、生活观念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,生于斯、长于斯的人心灵无处安放,在外漂泊的人却在苦苦寻找心灵的故乡,以至于连李白、沈丛文、余秋雨们都在哀叹“乡关何处”!

#乡土散文#

——end——

原创不易,期待您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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